钟宁走回来时淋了雨,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润湿了。

    沈慎之不许任何人搭手,把身边忧心忡忡劝说的一众保镖助理全都赶了出去,自己亲力亲为的抱着昏睡过去的钟宁去洗澡。

    水温调的刚刚好了,才下去没多久,钟宁的浑身上下的皮肉就被热气蒸的红通通的,沈慎之没让他泡太久,很快把人捞了出来,用浴巾裹着,在暖和的浴室里吹干了湿漉漉的头发,才又抱出去,小心的伺候着穿上了衣裳,严严实实的拢进了松软的被褥里。

    忙了大半天,沈慎之才顾得上把身上沾了一身水的湿衣服全脱了下来,随便裹了件浴袍,就又去开门叫医生进来。

    医生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来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专家,挂诊了四十多年,看过的病人可能比钟宁吃过的米还多,望闻问切,只稍稍看了两眼就差不多都了解了大概。

    老专家神色很轻松,“这个时段发烧的人多,季节性的风寒,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给他开点退烧药,吃了睡一觉,捂捂汗就差不多没事了。”

    沈慎之坐在床边,“嗯”了一声,把钟宁脖子下面微微蓬起来一点被角仔仔细细的敛好,才开口道:“已经吃过药了,但他刚才还一直喊胃疼。”

    “胃疼……”医生低声问道:“这两天有没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沈慎之沉吟片刻,微微了抬眼,压着嗓音道:“这两天赶路赶得急,在路边吃了些面饼,可能不太干净,会不会是吃坏肚子了?”

    “有这种可能。”医生想了想,道:“他以前还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沈慎之被问的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以前吃饭不太规律,肠胃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早上没吃早饭会不舒服,吃冷的辣的也会难受,有时吃了还会吐出来……”

    沈慎之越往下说,声音就越低,没几句嗓音里就渐渐的带上了哑。

    钟宁以前其实从没跟沈慎之说过这些,沈慎之一直以来竟然也都不知道。

    钟宁性子坚韧,习惯了隐忍,打掉了牙也只会往肚子里咽,不爱向人诉苦,不掉半滴眼泪,从不屑于拿这些来博人同情,只要神智尚还清醒的时候,他都能一言不发的忍着,就是咬破嘴皮,疼的晕过去,他也不会张嘴跟沈慎之喊一句“我疼”。

    沈慎之所以能知道,只不过都是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着人调查才零零碎碎从旁人口中才所得知的。

    这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其他很多都已经无法追寻了。

    因为大多数时候,钟宁都只是一个人待着,没人管他到底是冷了还是疼了。

    金丝雀漂亮乖巧,拿来逗趣儿解闷最适合不过,这样轻贱的玩物,即使养在了身边,也不见得就有多上心了。连沈慎之身边人都不曾放在眼里过,更何况曾经的沈先生,高高在上自我惯了的豪门贵胄,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小小的玩物身上花心思?

    谁会在意他有什么难受委屈?

    这些事沈慎之之前就听下面人汇报过,原本就是在脑子里的,现在只不过翻出来重新向人道之。

    沈慎之心中却觉一悸。

    像是被一只手给用力的攥住了心脏,他低头看着床上睡的安安静静的钟宁,只觉脑子里嗡嗡发鸣,细细密密的疼痛沿着仿佛正灼烧着的血液,一路燃烧着爬向四肢百骸。

    他那时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是有多硬的心肠,才能对钟宁忽视至此?

    钟宁在他身边受了那么多委屈,到现在来,自己竟然还要拿权势来压他,利用他的害怕继续威胁恐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