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背了《离骚》。
听着满教室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和“余独好修以为常”，林鹤也默默背着。等到下课吃早饭时间，他才慢吞吞翻开收纳盒去找饭卡。
饭卡不在……
林鹤心下明了，是别人偷拿了，本着些欺负人的恶趣味，想看看林鹤没了饭卡又没有可以借的窘境，以此为乐。
林鹤索性不麻烦了，主动提着身后的垃圾桶去了垃圾处理处。回来洗干净了手，他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明亮的窗子。
自上次被哄骗喝了污水，他一直没有吃饭，胃紧紧收缩着。今天早上本打算去吃饭，却被人拿了饭卡。
好饿。
教室里有人带了饭回来。盒饭的盖子一掀开，香气直往林鹤鼻子里冲，那男生刻意吧唧着嘴。
“林鹤，你怎么不去吃饭？”
林鹤听出来了男生语气里明晃晃的不怀好意，却也没生气，抬头笑道：“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男生举了举吃了一半的盒饭，“不嫌弃的话，和我一起吃？”
米饭上面堆满了一层骨头，骨头上还沾着男生的口水。男生看向林鹤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恶意。
这是羞辱。
林鹤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不顾及地欺负他，他也不明白，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这些人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林鹤很久没有回话，那男生恶狠狠道：“不识好歹！”
林鹤是个温和的孩子，逢人便是三分笑。这样的孩子，怎么都不会是一个讨人厌的孩子。可偏偏，这样的林鹤，是个讨人厌的孩子。
他的胃抽搐着，他的心竟奇异地平静下来。秋水一般温和沉静的眸子依旧带着笑，可眼角眉梢已经带了淡淡的倦意。
学校的后山有一棵苹果树，林鹤从学校回到他的出租屋的时候，总要经过那颗树。今天中午放学，他站在苹果树下，看着树上结着的红彤彤的果子，目光突然移不开了。
“吃什么？”
林鹤反问了自己一句。这个世界明明是虚假的，不是吗？这个世界如此虚假，却还对自己这么不公平。他有什么资格去吃呢？就这样死掉会怎么样？
林鹤手指摩挲着书包肩带，蹲下身子。
胃的抽痛是如此明显，可他感觉不到半分悲伤和痛苦。就连上午男生的羞辱都仿佛与他隔了潮水，朦朦胧胧的，感受不真切。这世上的大多数事情，他都感受不到，仿佛他的情感天生就与这个他认为的虚假的世界隔断了。
林鹤靠着苹果树放空了思绪。
万千金光聚拢又散去，茫茫的宇宙里，有悠悠的叹气声，带着仿佛亘古不变的老旧和无奈，本是摧枯拉朽的气势，到了跟前，却也只仿佛纸老虎一般只嚣张了片刻便只能苟延残喘。
遥远的远方，披着金光的神明垂眸看着静静趴在他膝盖上的少年，眼中是空若无物的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