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褶皱的枝干在弥漫大雾中悄无声息延伸,有几枝晃落在窗沿缝隙,看上去跃跃欲试想要伸进温暖的地方。

    没有药物缓解的睡眠障碍压力,玛格丽特有些神游地把窗户微微敞开,潮湿冰凉的湿气慢慢渗透进屋内,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那几簇晃落的褶皱的枝干隐秘的擦过她的手肘。

    如果玛格丽特这时候头没有那么疼,注意力还算集中一些,她一定能察觉到这些诡异的树枝看上去不如视觉上那样丑陋和皱巴巴。

    擦过她的手肘的部位还缓缓残留下濡湿又灵活的痕迹,像某种流连她肌肤生物的大触,游移柔嫩的肌理上,隐匿于卧室的黑暗中。

    她没有再把窗户关上,敞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踱步到壁炉边,沙发上的软垫正好靠在这里,支撑着她的腰,而此时慢性头痛的脱力感让她的眼瞳有些涣散,直到目光落到隔间里悬挂的斗篷上。

    那是玛格丽特来到这座海边城堡穿过的,一件深灰色的斗篷,斗篷的内侧露出一角暗红色的绸质的缎料,隐没在黑暗里,不太能看得清。

    这一抹暗红投影在了她的眼底,似乎给她僵硬的身躯上了一支能动起来的机械发条,滑腻的汗从鬓角落至晦暗的锁骨,随着她再次吃力的站起来,忍着头晕目眩,撞进隔间,攥住斗篷里的暗红东西。

    那是一只很小的荷包,弹开金属纽扣从里面掉落出几粒紫色药片,玛格丽特再看见它们的一瞬间,压抑在胸腔里的气息终于顺着喉咙呼出来。

    紫色的药片包衣顺着壁炉里的火焰渐渐融化,白色的药芯裸露着,被玛格丽特手里的勺子碾开,再滴入些许水,逐渐化开,最后倒入卧室里唯一的花瓶里,它们会被夜间百合的根茎吸收。

    再散开独有的香气,至少能镇静她的疼痛,勉强入睡两到三个小时。

    手边掉落着一柄银勺,还有一只茶托,几片紫色的药撒落在地摊上,凌乱发丝散在侧着的脸颊上,双唇毫无血色,她整个人倚靠在壁炉边的月桂雕花,安静地睡过去,连胸前呼吸起伏都微弱的难以察觉。

    唯有花瓶里那束静谧的百合,在大雾弥漫的浑浊月色下,盈盈泛着幽光。

    直到卧室的房门被轻扣了几下,又陷入寂静。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身前单薄羸弱的人,她在此时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一股侵略性灼热又充满压抑情绪的视线正紧紧凝视在自己身上。

    他半跪下去,放轻呼吸,把人轻拢进怀里,他转头的一瞬间,冰冷的目光里带着恶意,锁住花瓶里的百合。等他再回过头,唇瓣滑过她冰凉的耳垂时,身后的鲜活的百合悉数干枯,花瓶瓶身迸裂出细密裂痕。

    药物渐退,伴随着身体出现假性疼痛,她的意识告诉她才刚刚陷入片刻的睡眠,但现在身体的疼痛感知告诉她马上要醒过来,陷入在假性疼痛间的拉扯,又没有任何办法彻底清醒。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只要每次在威斯敏斯特宫被强迫服用过这些治疗的药剂,从睡眠过度到清晰,都无比痛苦和挣扎。

    即使这样,兰卡斯特公爵依然会带着大英最权威的医师告诉她,这是为她专门制作的特效药,会缓解她的一切疼痛。

    只是当玛格丽特初次剥开紫色的包衣,提取出药物成分时,所谓的缓解疼痛一切都不言而喻。

    她闭着眼,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当他结实的双臂绕过怀里单薄的身躯,手掌轻按在她的胸口,感受着心脏上的血液加速逆流甚至抽搐时,才能清晰发现这具身体此时的痛苦。

    “没事了…睡吧…”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几乎密闭的卧室里,而身后的窗户被加速的气流彻底弹开,窗外那颗巨大的树剧烈摇曳起来。

    无数细密的枝条变得柔软灵活又透明,金色的光点又开始浮动,它们突然伸进卧室,争先恐后的紧紧簇拥缠绕着这具身躯。

    更像是编织着透明庞大的巢穴,或者说是某种未知生物诡异的腹腔,把彻底她吞没。

    依偎在她身边的男人讳莫如深的眼底波动着金色光斑,安静的凝视着被缠绕在其中的却毫无察觉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