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小雨淅沥,窗扉半敞着,窗帘上绣着振翅欲飞的蝴蝶,被雨水打湿,颜色深了些,反而更加鲜明靓丽。

    秦椒猛地睁开眼睛,环顾了一遍四周,四面灰扑扑的土墙,一张水曲柳圆桌,桌上搁着一个陶罐,陶罐里插着一株浅黄色的小花。

    秦椒记得这个陶罐,是她十五岁生辰时,蔚彦带着她去工坊里亲手做的。这陶罐虽做得粗陋,却是件极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她把它带回来,摆在自己的房中。

    可她分明记得,云姨娘小产之后,这陶罐便被那些粗使婆子们摔得粉碎。如今为何还在这里?而且,她不是已经毒发而亡了吗,怎么会又回到自己的房中呢?

    秦椒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支起虚软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挪到简陋的妆台前,铜镜里映着那张姣美的容颜,竟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秦椒惊得瞪圆了美目,只听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穿着红衣的小丫头探头进来,道,“秦椒姐姐,你看阿舒给你带了什么。”

    竟然是阿舒,秦椒从前最疼爱的丫头。她心地纯善,跟着秦椒学做点心时,也十分尽心尽力。秦椒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她也把秦椒当作自己的亲姐姐。

    只可惜,云姨娘小产事发时,阿舒因和秦椒亲近,替秦椒求了几回情,彻底惹怒了蔚彦,蔚彦便命人将她发卖到青楼去。秦椒至死,都无法释怀的,就是阿舒。

    如今阿舒回来了,秦椒激动得落下两行清泪。

    “秦椒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腰上的伤还没好,又疼了?”阿舒着急忙慌地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站起的来秦椒。

    “腰上的伤?”秦椒有些恍惚。

    阿舒点头,道,“是啊,半月前,楚夫人和连夫人一起去马场选马,特地指名带上你一起去呢。连夫人也是好心,原想让你也上马试骑,可你选的那匹马傲得很,你一上去,就被它甩了下来,伤了腰,你不记得了么?”

    阿舒说的这件事,秦椒不是不记得了,而是记得非常清晰。她坠马一事,应该是发生在她十五岁生辰过后的一个月,那时候云姨娘都还未入府呢。

    秦椒怔愣了一瞬,道,“你是说,我在半月前伤了腰?那今日是何年何月?”

    “姐姐这是怎么了,连日子都忘了么?今日是康正十年三月初三啊。”阿舒不明所以。

    康正十年三月初三,难道说她重回到年少之时?秦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就冷静想来,只感到无比的庆幸。

    她重生了,那些前尘往事皆如噩梦一场,梦醒了,便都化作过眼云烟了。

    但,经历过的种种还烙印在记忆深处,痛感犹在!这也让她愈发清醒,这一世,她想要的不再是蔚彦了。

    见秦椒发呆,阿舒轻轻推了一把她的手腕,道,“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如我去请大夫过来再给你瞧瞧。”

    “不必了,我没事,就是睡得迷糊了。”秦椒淡淡说道,又巧笑倩兮,道,“你方才说,你带了什么给我?”

    阿舒这才想起来,忙从袖中摸出一枚白瓷小钵来,递给秦椒道,“姐姐,这是三公子托我带给你的。这钵里装的是上好的薄荷膏,三公子说给您抹一些在腰伤之处,可以舒缓疼痛。”

    闻言,秦椒接过白瓷小钵来,打开盒盖,一股清凉淡雅的馨香扑面而来。这让她想起前世,蔚彻给她送来这薄荷膏时,便被她随意搁置了,此后再未想起。如今重来一遍,她用尾指指尖挑了些膏,竟这般匀细润泽,显然不是寻常的膏药。

    阿舒又道,“我听三公子身边的余贺说,这个薄荷膏是蜜琅国送来的贡品,统共不过三钵。皇后娘娘念着国公夫人的膝盖不好,才赐了两钵给咱们府上,姐姐手中的这一钵是三公子特地向国公夫人求来的呢。”

    这番话,她不记得重生前阿舒说没说过,就算阿舒真的说过,那时候的她也未必上心,毕竟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蔚彦而已,又何曾在意过蔚彻的感受呢。

    如今再仔细想来,还真是可笑。前世,她坠马之后,蔚彦在哪里,又做了什么?也不过就是派了他身边的小厮卢许过来看了一眼,卢许回去又是怎么回话的,秦椒并不知道。然,蔚彦若当真对自己上心,难道不该亲自过来瞧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