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那日,在宫门口与父亲和弟弟分道扬镳,秦月随着内监进了后宫,先行拜会皇后。

    皇后出身不算太好,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能生下太子稳坐中宫。秦月一直以为这一定是个极为精明的女子。直到那日听李穆说了赛马场上的堂食是皇后的杰作,便有了改观,能想出别人想不到之事的人,都值得她敬佩,即便那是被人看不起的商道。

    芷安公主不过十五,虽是宫中唯一的公主,但丝毫不盛气凌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皇后一侧,看到秦月进来,还和气的笑了笑。

    皇后也很友善,浅色的服饰和温婉的眉眼让她看起来像位念佛的夫人:“芷安顽劣,你虽是伴读,又长她一岁,可还得多管管她。”

    “娘娘,天真烂漫的年纪,何来顽劣之说。”秦月不卑不亢。

    “芷安,你倒是找了个好伴读。”皇后温柔的告诉自己的女儿。

    皇后说的话不多,却让秦月感觉到对方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感觉。她仰慕的女子不算多,无论是天圣皇后还是大长公主,皆是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朝堂之内翻云覆雨的人物。皇后两个都不占,秦月却直觉这位娘娘虚怀若谷,心胸堪比另外两人。

    秦月跟着芷安公主去了上书房。上书房是个不小的宫殿,本是皇子学习的地方,可皇上说学习一是不分男女,故而芷安公主也一直与皇子们共同学习。现在仁王和颖王均已出宫建府,而太子一边学习处理政务一边跟着太傅李穆继续学习,皇上本着学习多多益善的想法,也让芷安公主跟着旁听。

    两人到上书房的时候,还未下朝,太子和李穆未到。芷安拉着秦月一前一后坐下:“本来伴读是不用跟着来的,皇兄的伴读都开始办差了。可父皇母后觉得我一个女孩子跟着学习总归是孤单了一些,才让你跟着来的。你之前可能未曾学过这些内容,太傅约莫……大概……可能不会为难你吧。”

    最后这句话说得一脸为难,一看就被为难过很多次。

    没想到李穆还是个严师,不过想起少年当时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也能想到他在上书房一脸严肃提问的模样。

    秦月认真的点头,看得芷安又觉得是不是话说严重了,要是伴读第一次见太傅就害怕可怎么办?

    不过她自己也有点害怕太傅,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转移了话头:“父皇母后虽说让你做伴读,可实际上是我想学一些骑射功夫,本来都准备好请姑奶借我个老师,不过听说你的功夫堪比那些老将,父皇母后都说年龄相当的学起来没压力。”她的姑奶就是大长公主。

    这个原因倒是出乎意外,秦月并不好为人师,但是如今女子学武之人太少,芷安公主身份高贵,十五岁的年纪还有心学习,让她有些侧目,手指微抬,敲了敲桌子,说话也直接:“不知公主是想学到什么样的水准?”

    她原以为芷安只是想出些风头,毕竟近几年皇上对会武艺的女官多有挺拔,特别是在军中,芷安备受感染之下有些冲动的想法也正常。

    不想芷安突然有些腼腆:“我以前虽跟着皇兄们一起在上书房读书,可其实也没学懂什么,那些大人也不太管我学的如何。一直到大皇兄被立为太子,李相做了太傅,我跟着学了这一年,才知道原来我的□□母天圣皇后如何风华绝代。幼时父皇其实想让我学过武的,可我当时不愿意,现在想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能学到什么样,更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可是我也想让父皇母后知道,我并未辱没□□母的血脉。”

    敲桌的手停了下来,芷安公主是皇后亲自教养,言谈举止也染了一些江南女子的柔和与谦逊。

    这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秦月心想。她与芷安一般大时,不止一次大放厥词,要做大长公主和天圣皇后那样的女子。可这人又和自己那么像,一样的向往那样的自由。

    门外传来侍从请安的声音,知道是太子和李穆来了。两人站起身来,先拜会太子,再拜会老师。

    李穆一脸严师模样,好似秦月已经当过他好久的学生一样。虽没提什么刁钻的问题,可也没少关照她,可惜都被她一一化解。

    李穆讲学时间不长,剩下的时间都是太子发问,他答疑,两人旁听。

    芷安转过头去,小声对秦月道:“你看吧,太傅没怎么为难你,问的问题都是你会的。”今日太傅都问秦红去了,她可松了好大一口气,有伴读真好。

    秦月轻轻飘了一眼看李穆,见他很专心的与太子说话,又狠狠瞪了一眼。问的问题虽说她都会,可整个授课时间,他讲一段就问她一句,这个待遇放二十年前,可不就是那些草包同窗的待遇吗?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瞪得更狠了。不想李穆那厮,好似多长了一双眼睛,突然的转了过来。

    嘴角轻勾,眼睛小小的收回来一点点,她没有瞪人,她只是微微一笑,感谢老师的精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