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孙振国合上钢笔笔帽，问。
“同志，请问有没有水喝？”林菫赶了大半天的路，一口水都没喝，到了这里又说了不少的话，这会儿喉咙渴得都快冒烟了。
孙振国听了这话，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子，往里头倒了一点点热水，晃了晃，走到门外泼掉，这才又重新往里头倒了热水。
“给，烫过了。”他道。眼前的这小姑娘虽然看衣着是从农村来的，但却把自己收拾得挺清爽，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
林菫吹了吹搪瓷缸子里的热水，索性就放在桌上等它变凉，一边就跟孙振国反映了李连生盗窃公家财物的情况。原来，林菫当时捉住李连生的胳膊时，就听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那钱，原是前阵子有一天去找大队的会计喝酒，见对方将大队要买种子和牲口的钱，放在了抽屉里没有上锁。他一贯好吃懒做，一下子见了那么多钱，忍不住就打起了歪主意，偷偷摸摸将那钱偷了出来，回家就藏在了炕席子底下。
会计做事不谨慎丢了钱，怕背处分，自然是不敢声张，偷偷想法子补上了窟窿。因此，李连生偷了大队钱的事，一直没人察觉。要不是李宝发现了炕席子底下压着的钱，拿去买东西送张寡妇，这事也不会败露出来。在这个年代，那几百元可不是小钱，而且是盗窃公家的财物，性质很严重，这也是为什么李连生伤成那样了，却还惦记着那钱的原因。
孙振国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关于你反映的这事，我们也会立案调查。也谢谢你能主动提供这些线索。”他愈发觉得，眼前的这小姑娘，真是了不起。明事理，思想觉悟高，能主动揭发家里人的违法行为，实在是太有勇气了。但又忍不住隐隐替她担心，这样一来，她往后在村里还怎么生活。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周围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虽然她也是个受害者，但在村里人看来，她的名声已经坏了，而且她还将父亲做的犯法的事给揭发了出来，虽说他是罪有应得，可按照村里人朴实的传统观念，八成会觉得她这么做是不孝没良心。
林菫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了一半了。大黄狗蹲在门口乖巧地等她，见她终于从里头出来了，兴奋地围着她转圈。
“饿了吧？”林菫摸摸它的头，掏出手帕，坐在公安局门口的台阶上，将仅剩的两个窝头拿出来，一个放在大黄狗的面前，一个则是自己掰着吃。天黑了，她不知道能去哪过夜。她身上连半分钱都没带，而且这时候住招待所都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的话就办不了入住手续。她想，这里是公安局门口，应该是很安全的，就算是李全有他们察觉她不见了，找了过来，她也不怕。所以，她打算等吃完手里的窝头，晚上干脆就靠墙坐着凑合一晚上，等明天天亮再说。
孙振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手里拿着个玉米面窝头，坐在台阶上干巴巴地啃。这小姑娘看上去比他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几岁，却糟了那样的事情，一个人跑到县里来报案，没吃没喝的，又没个靠谱的爹妈护着，也挺可怜。
“别吃窝头了，走，我请你上国营饭店吃去。”他道。
林菫有些吃惊地看着孙振国，这时候的国营饭店可不一般，人们逢年过节才去里头下馆子。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和人家并不认识，今天也是头一回见面，而且对于他来说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走吧，反正我也还没吃饭。”孙振国道，“今儿就当改善生活了，吃饺子。”
林菫一听到饺子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她自从来了这里，在李连生家，除了窝头就是咸菜，那捞来的小鱼炖的汤，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隔了这么久，她都快要忘了肉是什么滋味的了。饺子的诱惑实在太大，她在心里想，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了，她再回请人家吧。
孙振国看一眼林堇身旁跟着的大黄狗，问：“这狗是你的？狗带不进去。”
林堇看着眼巴巴的狗子，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安抚，“乖，在这等我。”
她跟着孙振国，刚走到前边国营饭店的门口，就已经闻到了从里面飘来的香味。
她这还是头一回进国营饭店吃饭，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她看看墙上贴着的‘不许打骂顾客’的警示牌，又好奇地看着孙振国从兜里掏出粮票和四角五分钱递了过去，跟服务员说要两盘大肉饺子。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饺子还没端来的时候，林堇突然想起件事来。她记得，在剧中，原身的亲生父亲就在市里的公安局工作，说不准孙振国认得他。她原本就打算，等村里的这些事都了了，就去市里找原身的亲生父母，但剧里没有说，只是交代了他们的职业，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医生。市里那么多单位，挨个找的话有些大费周章。倒不如先跟孙振国打听打听，看看知不知道原身亲生父亲的情况。
于是她便问：“同志，我想跟您打听件事，请问您认不认识林铸同志？”
孙振国一听这个很惊讶：“你问这个干嘛？你怎么知道林局的？”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仔细将林堇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我就说，第一眼看到你，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这长得和老林还确实有点……不，是挺像的。”
林堇心想，能不像吗？原身可是他口中老林的亲生女儿，女儿长得像爸也常见。她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干刑侦工作的，这眼力真好！
可下一秒就听孙振国说：“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老林家的亲戚？我记起来了，他老家就在你们那个乡。我跟你说，我和老林可是老战友了，后来脱下军装就都到了公安队伍，只不过我分在了县里，他分在了市里。”
凭着多年的经验，孙振国认定了林堇就是老战友老家的亲戚，对她就更加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