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饧箫节候。

    江州总有下不完的雨,从大清早开始就断线似的,从天幕垂在飞檐上,再稀稀拉拉簇成一团,一齐滚回坑里,仗着云堆中裹着的惊雷浩浩荡荡,硬是滚出了一个氤氲人间。

    夹道的青砖朱瓦被浇的一尘不染。纸捻子燃的光点在混沌里练成一线起起伏伏,沿着墙根蜿蜒而来,将偌大的江州城池用星星点点的昏火勾勒成一个火圈。这个圈倒也是不完整的,西北方向被一座山隔开,豁出一道缺口。这座山便是断山。

    通往断山的大路小道已经给踏黑了,还有人陆续赶到。三五成群的灯筒子汇聚在半山腰,硬是将这夜幕烫出一道疤来,醒目又可怖。

    “赶紧走,别磨叽。要是想耍花招,就等着跟你的娇臀说再见吧。”

    夹道上有三人支着灯筒子走来了,其中两位身着飞鱼服,腰间皆是别了一把绣春刀。说话的这位手中绑着一赤膊壮汉,虽是身形富态,松垮面皮上却挂着突兀的谄媚讨饶之意。

    那名唤老朱的扭头瞅他,眼里叽里咕噜转出些别的意味来。他悄悄道:“南捕头,西捕头。我的两位亲爷爷。小的这不是想多赚点钱供奉谢知府她老人家一时昏了头嘛!要不您们看在小的有孝心的份儿上,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马。小的明儿个挑个大猪头送过去,您看怎么样?”

    “猪头肉?”南途笑了。突然抬起手往他脑袋上猛抽一下

    “哎哟,大人,打人不打脸啊!”

    “你还是送给你晏爷爷去吧。告诉你,大明律明明白白写着,私开窑子是死罪,再轻也得打你个半身不遂。别整那些没用的,赶紧走”

    西度抱着手跟在他们后头,瞧着那朱屠户被南途编出来的胡话吓得够呛,微微皱了眉头扭过头去不看他们,却正好瞥见了断山上的异样。

    他抬了手止住了正说的起兴的南途。往山上指了指。

    “那边怎么了?”

    南途闻声也抬头望去,脸上挂的笑容在那一刻一并消散。垂头丧气的朱屠户却开口了:

    “断山啊,不就跟那个事儿有关么。”

    “什么事儿?”

    西度拉住了他,那人却哼哼唧唧的装死不回答,等到南途的刀吓唬似的架到他脖子上,他才忙又从嘴里蹦出来了几个字儿:“就是香玉坊刘掌柜家的事儿呗!”

    “你们这些做官爷的居然不知道?”

    朱屠户大呼小叫,又挨了南途一记眼刀,这才又开口补充道。

    “刘掌柜家的少君和另外几位掌柜家的孩子前些日子结伴跑断山上玩儿去了,教人给绑了!那绑匪给刘掌柜留了信,一个人三千两白银,少一个子儿就立马撕票。好家伙,给刘掌柜急得啊,当天晚上就把钱给他送去了,那绑匪说的就是教他三月初二酉时到西山上接人。”

    他一摇脑袋,呼了一声

    “嘿,今日不就是初二了么。”

    西度皱了眉,捏紧了手里的刀。南途先他一步,已经问出了声: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没人来衙门报案?”

    “我的爷,谁敢啊。”